第二十章：雨珠

　　“出来再说。”我拉着雪绮出了厨房，在大厅的沙发坐了下来。
　　“绮绮，你听我说。”我压低了声音对雪绮说，“茉莉跟你不一样。你是我一手养大的。茉莉却是她妈妈养大的，她妈妈很恨我的爸爸，她也很恨我，这一次，她是没办法才到我家来。”
　　“我知道，你说过的。可是为什么你这么对她？”雪绮红着眼看着我说。
　　“这个我跟你说。”我还是压低了声音，“茉莉从小没什么亲人，她这个人都谁都不信任，加上她在外面又没什么亲人。我不能让她到外面去乱逛，总得先让她留下来，对吧？”
　　“嗯。”
　　“你刚才也听到了，茉莉说她不想欠我钱，所以才在我这里工作。”
　　“嗯。”
　　“所以我索性就让她先留在这里工作，至少比在外面流浪，无家可归安全点。工作什么的只是做做样子。”我对雪绮耐心地说道，“现在她还很讨厌我，但如果她一直留在这里，时间长的话，她肯定会跟我们慢慢地熟悉起来。那时候我就不用再让她当女工了。她现在是在气头上，小孩子发脾气而已，由她去吧。”
　　听了我的话，雪绮也是点了点头，虽然眉毛还是打着结，但是多少也理解了我的意思了。
　　“知道了吧？”
　　“……我懂了，papa。”雪绮点点头。
　　“你别把我的这些想法告诉茉莉，先有由着她的性子吧。”我对雪绮说道。
　　“……嗯。”最后，雪绮还是被我给说通了，心情好转了不少，但是她还是有些担心茉莉，转头看了看茉莉。“papa，我想茉莉肯定会感谢你这么做的。”雪绮有些欣慰地对我说，“你对别人好，别人肯定也会对你好的。”
　　雪绮的话让我感到讶异。
　　“哟，绮绮你什么时候会说这么有道理的话了？”
　　“我……我怎么不会说了？”雪绮有些不屑地看着我。
　　“呵呵。懂事起来了嘛。”我摸了摸雪绮的脑袋，眼睛却是不经意地扫过了雪绮还不饱满的胸脯。雪绮注意到了我的目光，眉毛卷了几分。
　　“好了，先就这样。等茉莉洗好了我要带她去她的老家看看，去见见她的亲人。”看到雪绮眉毛打卷，我急忙转移了话题。
　　茉莉忙忙碌碌地在客厅和厨房之间周转，说起来她也挺勤快，大概从小就已经学会了独立自强的缘故吧，没一会儿，她就把碗筷盘子全都洗干净了，而且还把剩下的菜放到了冰箱里。当然，放菜的时候还是我提醒了她套上保鲜膜。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茉莉衣服上沾了不少油渍地走到了我的面前，擦着脸淡淡地对我说：
　　“已经洗好了。”
　　“嗯。”我沉凝着，看到她那种还是肿着的脸，指着65寸创维电视旁边的柜子说道。“那里有一点的芦荟胶，脸痛的话就去涂一点。”
　　茉莉的目光顺着我的手看了一眼，然后转头对我说道：“我不痛。再重点也不痛。”
　　“不痛？”
　　“你打得比洪峰轻多了。”茉莉看着我说。
　　“洪峰？谁？”
　　“卖大和谐麻给我妈妈的那个男人。”茉莉说道。
　　“是那个男人啊。”真不知道那后妈到底怎么跟那种人扯上关系的。“那你有没有吸过？”
　　“我妈妈从不给我吸，我也不吸。”茉莉看着我，一字一句地回答。
　　看来茉莉他妈还是多少为她着想的。
　　我吸了口气，看着茉莉，说道：“如果你不想涂芦荟胶，那待会儿就跟我走，去你妈妈工作的地方，还有你家的公寓，还有，也去一趟医院，做亲缘鉴定。我要把你的事情弄个清楚。”
　　“足浴店去了也没用的。”茉莉看着我，幽幽地说，“过春节，足浴店的人都回家去了。足浴店的老板娘嫌我麻烦，想把我送到孤儿院，我才跑出来的。”
　　靠……原来是这样。
　　“那我不管，你的户口本，出生证总在他们那里吧，没证件你怎么上学？”我看着茉莉，问道。
　　“……”这下，茉莉倒是不说话了。她是一个人跑出来，又怎么可能想到带上什么户口本和出生证，能带上她妈妈留下的那些照片就已经不错了。茉莉说要我养她，要是没有户口本，她以后上学办身份证都是问题，这些证件什么的总得弄到吧？
　　“既然这样，那你现在就跟我去。”我说着，拉着茉莉的手就往别墅外走，“先去医院做鉴定。”
　　被我一拉，茉莉倒是没有反抗，跟着我就往别墅外走了。
　　“绮绮，你先在家里等我们回来。”我回头对雪绮说道。
　　“噢。”我早就和雪绮交代过了我要对茉莉做的事，所以雪绮也很没什么话说，就留在家里看着家门了。
　　我一路把茉莉拉到了车库，然后让她上车，上车门的时候，茉莉站在了原地，有些犹豫了，茉莉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
　　“怎么了？不上车？”
　　“……我会晕车。”茉莉看了我一眼，说。
　　“你没坐过车？”我看了茉莉一眼。
　　“嗯……我妈妈平常骑的是自行车。”茉莉拧着清秀的眉毛对我说。
　　我皱了皱眉，想了一下，说：“先上车再说吧。我尽量开慢点。要是吐了就找个袋子吐在里面。如果你要留在我家，以后要学会坐车。”
　　茉莉还是沉重地点了一下头，她呆呆地看了看我的奔驰，对她来说，在平民窟般的土楼里长大的她，一辈子都没坐过几次车吧，更别说是奔驰S600L了。
　　茉莉坐上了副驾驶座，但是看起来明显有点紧张，她在车里东看看西瞧瞧，虽然尽量克制着情绪，但是我还是从她的眼里看出了新鲜的神色，我打开了车窗，这样开车时有风，多少不容易头晕。
　　我就这样发动了车，出了家门。
　　我第一站要去的地方是银行，我去那里取钱，取钱的目的是为了去最近的市第一医院做亲缘鉴定。
　　刚到医院门口下车时，茉莉就吐了。她还是不太适应坐车，我找了一只塑料袋给她，又给她买了一瓶矿泉水漱口，她才止住。
　　“怎么样了？”我等茉莉吐干净了之后才递给她矿泉水，问她状况。
　　“我没事的。”茉莉吐得双眼发红，眼角里都带着泪水，嘴唇边还站着酸水，她接过了我的矿泉水，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打开了盖子漱起了口。喝了两口吐完之后，她就把矿泉水还给了我，说，“好了。”
　　“多漱几下吧？”
　　“不用了，剩下的可以拿回去喝。农夫山泉可是要2元的！”茉莉坚决地对我说。
　　“2元钱你省什么？”我不禁有些想笑。这个疯丫头，还真不是一般地省钱啊。
　　“2元钱也是钱。”茉莉不满地对我说。“我妈妈从来都不买这个的，很贵！”
　　“你妈妈连矿泉水也不买？”我真是无法想像茉莉在家里过着怎么凄惨的生活。连矿泉水都买不起的话，我真的难以想象她们母女两人穷到了什么地步。
　　“嗯。”茉莉点了一下头，认真地看着我。“你知道我们家没钱。”
　　没办法，既然她不肯浪费，我也只好把剩下的矿泉水扔在了车上，然后带她去鉴定科。
　　但是要进医院大楼时，茉莉却是又有些紧张了。
　　我拉着她，但是她却是放慢了脚步，有些犹犹豫豫起来，放不开步子。
　　“怎么了？”我扭头看着她，却发现她满脸的阴翳，眉头皱的比大妈还厉害。
　　“……没什么。”茉莉忧心忡忡地看着我，却是没有多说什么。
　　“怎么了，不想鉴定？”我一眼就看出了茉莉有心事，下意识地问道。
　　茉莉有些局促不安地压低了声音，最后还是咬着嘴唇问我道：“……要是我不是你爸爸生的，怎么办？要是妈妈跟我说的是假的，怎么办？”
　　茉莉似乎真的很担忧这件事，也的确，这是她最后的信念。她就是因为她妈妈死之前告诉她身世的秘密才找到的我，但如果亲缘鉴定鉴定出来她和我没有血缘关系的话……那恐怕一切她小小脑瓜里的一切算盘都成了泡影了。她来找我，要我收养她的这一切，都将变成一场可笑的闹剧。如果我和茉莉鉴定出来没有血缘关系的话，那么，我和她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的关系，她将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威胁我，我也没有义务要替我的爸爸照顾她。
　　她将被送进孤儿院，变成一个亲人都没有的孤儿。这将成为她注定的命运。
　　“我妈妈和很多男人都有过关系。”茉莉低着眉毛，有些不情愿地说道。“要是我不是你爸爸的……你会把我送进孤儿院的，对吗？”
　　茉莉呆呆地看着我，说着说着，茉莉的眼睛居然红了起来，这个坚强倔强的小魔女，居然在这个时刻眼泪汪汪起来，还真不像话。
　　但是，我能说什么呢？
　　我默默地看着她，半天没有说话。
　　说实在的，恐怕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有闲心去收养一个自动找上门来，而且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女孩。尤其是这个女孩脾气还那么差，身世还那么的让人不齿。
　　这样的情况，只要想象一下谁会去好心收留路边要饭的女乞丐就行了。
　　我不是慈善家，也不是讲仁义道德的大侠，我从来不算个好人，我自认为自己还是自私的，虽然从某方面来说我这个人可能感性一点，会重情重义，但是那也是在有情感的基础上。而茉莉呢？我对她有什么好感吗？这样的一个疯丫头，小魔女，我能有什么好感？
　　就算我拒绝收留她，也完全是情有可原。
　　可是，看到茉莉少有地红着眼，楚楚可怜的样子，我也不太想就那样开口告诉她说我不愿意收留她，你就去孤儿院好了。
　　她虽然是个小孩的模样，但是却有着一颗大人的心。
　　我想，如果我把她送孤儿院的话……那么她的一生，怕是没什么希望了。
　　“我会养你的。这样总行了吧？”看着茉莉，我最后还是不情愿地说了这句话，“不管你跟我有没有亲缘关系，我都会养你。我会让你读书，念完高中。如果你有能力的话，读大学也行。你别忘了，你是我家的小女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