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天之亡骸

　　路明非本以为，对于自己与普雷拉蒂这两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哪怕其中一边伪装成了梅林这个‘熟人’，圆桌领域的这帮人也应该保持警惕才对。
　　毕竟，从他们的视角来看，前不久作为同伴的加雷斯才‘炸’了不是么？
　　这个微妙的关头，突然有自称‘熟人’的家伙找上门来，别说圆桌骑士们了，就连路明非都觉得太可疑了。
　　但——兰斯洛特跟高文也就算了，阿格规文这个自称‘卡美洛真正的军师’的家伙，怎么对自己等人的态度也这么的……与其说是‘友好’，路明非甚至是觉得有些‘松懈’了。
　　“这是为什么呢？”路明非喃喃自语。
　　普雷拉蒂看着自己手里阿格规文交给她的一份资料，走在前往王座之间的宽敞走廊里，头也不回的随口答复道：“兴许是在钓鱼吧。”
　　钓鱼？
　　或许……
　　“梅林大人你在看什么”路明非继续维持着‘布拉达曼特’的伪装，凑到了普雷拉蒂的身后。
　　“阿格规文给我的基本资料。嘛，所谓的基本资料，无非就是透露出去也无所谓的无足轻重的情报罢了。”
　　“上面写了什么？”
　　“写了一些我们之前在难民们那无法知道的情报，比如，在狮子王率领的圆桌骑士团击败了魔人理查的十字军，夺走了圣杯之后……出现了的新敌人。”
　　“新敌人？”
　　路明非脑海里下意识的浮现出了开罗城的景象。
　　“应该不是你想的那个。”
　　普雷拉蒂拍了拍手里装订整齐的A4纸，然后，没有继续开口，而是通过契约，将情报直接告诉路明非的意识。
　　“我将一些你听不懂的专业术语，还有一些将他们的情报与我们所知道的情报结合起来的推理过程省略，直接跟你说结果吧：
　　圆桌骑士团消灭魔人理查之后，似乎因为什么原因，来到了内战的边缘，具体原因没说，但这场内战打了一小段时间之后，出现了全新的敌人，于是，在阿格规文的运作下，一些在圆桌叛乱中处于中立立场的圆桌骑士重新回到了狮子王的挥下，主要就是这‘狮子骑士’伊维因、‘圣枪骑士’帕西瓦尔，以及作为亚瑟王宫廷执事的‘贝狄威尔’。
　　狮子王目前暂不清楚这些新的敌人从哪里来，但我们迦勒底倒是知道，算算时间，差不多就是数码世界在物理层面上被炸毁，碎片四处散落的时间，现在看来，这个让圆桌重新团结起来的新的敌人，应该与原本数码世界那边有关系。”
　　“具体来说是什么？”路明非在心里问。
　　“一种看上去像是‘孢子’或‘真菌’，从形态到习性到定义都基本符合‘真菌’的定义，但却不是‘真菌’的某种正体不明的东西。”
　　“老矛盾文学了。”
　　“你就别吐槽这个了，在神秘学上这种矛盾是普遍存在的，所以‘证明法’系统的魔术才那么容易成立。”
　　“所以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啊，狮子王这边也不知道，至少他们给我的情报里说他们不知道，只能根据生态特点与传播特点将其视为某种具备病毒传播特征的真菌孢子，被寄生的存在会在一段时间后成为这东西的苗床，真菌孢子迅速繁殖之后会将宿主变成类似半人半植物的玩意……”
　　“半人半植物？”
　　路明非听到这个描述，脑海里下意识的浮现出了之前伦敦特异点的决战里，出现在迦勒底面前的‘黑龙尼德霍格’。
　　“不是那种植物生命，是大量繁衍的真菌孢子，从视觉上来看其实更像是不断涌出的浓稠状液体什么的，因为只会寄生在人类身上，并且视觉上看更像是‘脓液’，因此狮子王这边将其称为‘人之脓’。”
　　“人之脓……啊！”路明非顿时瞪大眼睛，“加雷斯？加雷斯被寄生了？”
　　“加雷斯的确被寄生了，但实际情况跟你想象的有一些差异。”
　　“怎么说？”
　　“加雷斯是故意被寄生的，更准确的说，她将自己作为祭品献上，主动吸收了那些寄生在别的人体内的孢子，狮子王给予她的原本其实是‘诅咒’的‘不净’的祝福，反而发挥了奇效，让她成为了封印孢子的容器……啧。”
　　普雷拉蒂啧了啧舌。
　　“我算是知道你身边那位与你交易的时候，为啥要消耗完整的一次交易机会，才给你做出来能‘捕获’加雷斯的‘大师球’了，加雷斯的问题是小，她体内封印的近乎无限的来历不明的‘孢子’才是真正麻烦的东西，视情况而定，这东西或许会成为这个特异点最后真正的隐藏BOSS什么的……”
　　“它……这‘人之脓’到底是什么？”路明非有些不安了起来，“我将加雷斯连同大师球一起都传给了迦勒底那边，这不会坑了他们吧？”
　　“这个到还好”普雷拉蒂摇了摇头，“我那位老朋友作为人类而言，虽然基本上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渣，但祂意外的很信守承诺，应该不会对迦勒底有什么危险……迦勒底里其实也藏有祂的人，会看好的，比起那些”
　　普雷拉蒂强调道：“真正的问题不是‘人之脓’本身，而是制造出‘人之脓’，并且将它散播出来的家伙到底想做什么，有什么目的。”
　　“……会不会是圆桌骑士这边在钓鱼执法？他们自己散播的？”路明非顺着普雷拉蒂之前的说法想了想。
　　“不知道。真不知道，待会我们旁听圆桌会议，看看他们这边的态度具体如何吧。”
　　普雷拉蒂做出总结：“我们行动谨慎一些就行，尽量搜集情报，然后将情报传递出去给迦勒底后方那边用专业仪器分析，行动保守点吧……狮子王的战斗力难以捉摸，但高文现在不是我们能处理的了的。”
　　也只能这样了吧——路明非的腰突然从后面被人用力推了一下。
　　“你们在发什么呆？”
　　三藏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路明非与普雷拉蒂：“进去啊，会议要开始了。”
　　☆
　　进入王座之间，路明非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象中的‘众正盈朝’的场面。
　　王座之间很空旷，实际到场的圆桌骑士仅有高文、兰斯洛特、阿格规文三人罢了。
　　阿格规文目不斜视的站立于王座的左侧，右侧的平台上摆放着狮子头盔面具，纯白的大理石王座上，白色的女王平静的端坐于此。
　　这也是亚瑟吗？
　　【意外轻松的抵达了‘狮子王’的面前】
　　【考虑到路明非日常使用阿尔托莉雅的力量进行英灵骑士变身，并且在迄今为止的旅途中，也见过了各种版本的阿尔托莉雅，甚至还与作为阿尔托莉雅生物上原型的摩根有过亲密接触，所以给个判定的机会吧】
　　【路明非是否能看穿眼前的‘狮子王’其实并不是阿尔托莉雅，而是在神话时代之前的——洪荒时期的原始神性‘伦戈米尼亚德’的化身？】
　　【难度：90】
　　【路明非的‘灵感’：1D100+30（携带‘亚瑟王’的概念瓶补正）＝74+30＝104】
　　【104＞90】
　　【路明非：真·名·看·破！】
　　白色的狮子王，但与冬木的黑色骑士王不同，狮子王的身高高挑，看上去要更为成熟，模样跟接近伦敦特异点时遇到过的狂猎‘贝尔莎夫人’，但气质要更加凛冽些，头发也不是偏灰的银色，而是更偏向白金色。
　　——本人意外的缺乏压迫感。
　　这么说可能有些奇怪，狮子王坐在那，也就坐在那，比起她本人，某种上位者的气息……不那么像是上位者领袖的‘超然存在的气息’，从她身上的铠甲以及身下的王座上传来。
　　或许是因为路明非迄今为止已经见过了不少人的缘故吧……
　　一言蔽之，眼前的狮子王本‘人’，比起高高在上的王者，反而更像是被某种东西寄宿的道具、或者说‘容器’。
　　跟路明非曾经在法兰西见过的——绝望魔女伊丽莎白的给人的感觉很像……
　　“……？”
　　路明非仔细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对劲，而后转念一想，自己身边的这个普雷拉蒂，不是能算是当初那个法兰西特异点的黑幕之一么？
　　于是路明非将自己的感觉告诉了普雷拉蒂。
　　作为梅林的师妹（师姐？），普雷拉蒂对梅林与阿尔托莉雅的那些破事，也是清楚的。
　　阿尔托莉雅并非是正常诞生的生命，而是人造人，是狡猾的梅林设计窃取了乐园妖精（相当于妖精种的弥赛亚、救世主）摩根的遗传因子，而后以人类之姿态制造出来、诞生于世的生命。
　　虽说梅林本人做这些事情只是为了搞事情然后看戏罢了。
　　但一同参与了这件事的圆桌骑士团的创始人——尤瑟王的目的却不仅仅如此。
　　尤瑟王的目的是掀起一场战争，一场作为人类种，从妖精种的手里夺走妖精之岛（国）——阿尔比昂（不列颠）——的‘窃国战争’。
　　为了达成窃国之战的目的，首先要做的事情，是将作为妖精种的女王、妖精种中相当于‘救世主’的真正王族——‘乐园妖精’的身份给贬低。
　　第一步是贬低为‘赐福人类的湖中仙女’，第二步则是引入十字教的概念，将‘救世主（乐园妖精）’贬低为魔女，在梅林轨迹下，本应该是妖精种领袖救世主的摩根众叛亲离，妖精们因为梅林许诺的‘有趣的活动’之类的说辞，站到了摩根的对立面。
　　即使摩根拼死换掉了尤瑟王，也已大势已去，人类的窃国战争，梅林的‘妖精自灭游戏’完美收官，救世主亦被贬低为了魔女，甚至被梅林的诈术歪曲成了窃国者的女儿。
　　即使尤瑟王死去，但他依旧留下了圆桌骑士团，他与梅林达成了契约，让他负责养育出窃取了摩根身份的‘人之王’——也就是阿尔托莉雅，后来的亚瑟王、‘不列颠的红龙’、‘真正的伪王’。
　　作为一个乐子人，梅林并不是那种会一板一眼的按照计划来行动的人，因此，他按照约定培育阿尔托莉雅时，也给了她两个选择。
　　‘圣剑’或‘圣枪’
　　圣枪更加强大，但使用却要背负被圣枪本身的概念无意识侵蚀的风险。
　　圣剑虽然威力逊色于圣枪，却能赋予持有者‘必胜’与‘不老不死’的加护，搭配上剑鞘‘阿瓦隆’更是能让骑士王无往不利。
　　圣剑是成为‘人之王’的选择。
　　圣枪则是背负成为‘神之王’风险的道路。
　　在绝大部分的世界线里，阿尔托莉雅都选择拔出了圣剑。
　　圣剑会赋予阿尔托莉雅‘不老不死’，具体来说，就是肉体的时间被定格在了拔出石中剑的那一瞬间，不再成长。
　　“……原来如此。”
　　作为妖精里的阴谋家，普雷拉蒂自然知道圣剑与圣枪的秘密，也知道梅林曾经愉悦享受的那场窃国战争的阴谋（游戏）。
　　如果选择的是圣剑，那么阿尔托莉雅的身体就会因为不老不死的加护而停滞成长。
　　但眼前的阿尔托莉雅却是一副熟透了的熟女模样。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没有拔出圣剑，而是选择了圣枪的阿尔托莉雅。
　　圣枪伦戈米尼亚德——
　　与东方传说中的如意金箍棒同源，但是并没被太上老君炼化为道具的经历，因此维持了自己本质的纯粹性。
　　原始神性——换句话说就是‘原始女神’。
　　神格地位上应该跟东方传说中的‘女娲’差不多，但却基本褪去了人性，并非是‘人之神’，而是‘神之神’的存在。
　　后世流传传承的诸多‘神性’的原型——原始状态，或许能称之为‘原神’吧。
　　路明非虽然不知道这些，但普雷拉蒂听了他的感觉之后，立刻就判断出了真相。
　　眼前王座上的根本不是阿尔托莉雅。
　　狮子王根本不是亚瑟王的某个亚种，而是占据了‘真正的伪王’躯壳，将阿尔托莉雅的人格消磨殆尽之后，吞噬了阿尔托莉雅的‘残渣’，而假以伪王身份行动的原始女神——神话时代之前的，洪荒时代遗留下来的‘天之御柱’的‘亡骸’。
　　（天之亡骸……）
　　普雷拉蒂微微眯起了眼睛。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她可太了解这玩意的危险性了。
　　不管散播‘人之脓’的是哪个幕后黑手，眼前假装自己是阿尔托莉雅在行动的原始女神，绝对是人理之敌，只要迦勒底打算修复人理，那就必须要消灭它。
　　从人理存续的角度来讲，并非道具，而是获得了实体的伦戈米尼亚德，比魔神王盖提亚更危险！
　　——to be continued！